第080章 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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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平靜
望月峰極高。
胡晴波活了幾千年, 早折騰夠了，現如今好靜，特意選了望月峰這麽個僻靜地方, 幾乎不參與魔宗事務, 只帶了族中幾個年幼晚輩, 關起門來過瀟灑日子。
哪知百年前, 腦袋裏裝的全是漿糊一樣, 糊裏糊塗卷進一場，讓人笑掉大牙的情情愛愛裏，丟人現眼不說，險些丟了性命。
胡晴波只覺當時必定中了什麽下頭的蠱, 每每想起，深覺羞愧，千年狐貍的臉都被丟盡了。
如今回了魔宗, 更想和那些丟人現眼的事, 撇得幹幹凈凈, 像溫玉舒這種麻煩中的麻煩, 本該有多遠離多遠，但不知當時怎麽腦袋一抽, 居然給救回來了。
後悔, 後悔, 十分後悔。
這幾日為他尋醫問藥, 胡琴波都百般糾結。一會想著要不幹脆讓他死了算了，救活了也是一個大麻煩, 卻不知怎的一時半會兒又下不去手, 這麽拖著拖著，這人居然給救活了。
被尊上, 用本命劍裹挾著靈犀石之力，當胸劈開之人，居然給他胡亂用藥給救活了。
胡清波腦袋裏面只剩四個字，命不該絕。
這麽一個大活人，好歹也處了這麽久，為人也不錯，不能殺不能放，接下來怎麽處理他，傷腦筋。
他猶猶豫豫，想了一大堆，也沒得出個什麽結論，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擺動，綿密的絨毛一下又一下，輕輕刷過地板，發出一種讓人覺得十分柔軟的聲音。
溫玉舒幾乎被這種聲音催眠了，尋著聲音望去，卻又覺得這聲音充滿了整個空間。他有一些不知所措，朝著剛才胡晴波說話的方向望去，頓了頓，問道，“你的尾巴全都放出來了嗎？”
胡清波點點頭，隨即住頓住，看著那雙無神的眼睛，又嘆了一口氣，分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游了過來，在他的臉上，輕輕抖了抖。
這觸感十分陌生，溫玉舒楞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笑了笑：“原來狐貍的尾巴是這樣的。”
胡琴波雙手撐著下巴，狹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突然笑出聲來：“騙子。”
溫玉舒當然摸過狐貍尾巴，和雲瓔相處這麽久，哪裏會不知道狐貍尾巴什麽樣子？他笑了笑，重覆了兩個：“騙子！”
這兩個字輕輕柔柔的，卻像當頭棒喝一樣，砸得胡清波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之間，胡清波才是那個真正的騙子。
空氣像凝固了一樣，良久胡琴波才緩緩道：“對不起。”
溫玉舒搖了搖頭：“你不過也是個可憐人，何錯之有？”說完他笑了笑：“我還得感謝你呢，若不是你一時心軟，我早已灰飛煙滅。”
他扶著床沿慢慢站起來，向前試探著邁出一步，問道：“這裏就是須彌界外的魔宗嗎？”
“對，這是魔中望月峰，我的居所。”
溫玉舒實在太平靜了，平靜的超出了胡錦波的任何一個設想。實在想象不出，一個被背叛了的人，怎麽會有如此平靜的態度對待助紂為虐的幫兇。
他不應該歇斯底裏嗎，或者悲憤怒罵，再不濟也該明嘲暗諷一番，可真的為何如此……平靜。
是的，平靜。
胡晴波看著他背影，看著他一步一步試探著往前邁出去，直到挨著墻，又沿著墻走了一圈，雙手輕輕拂過身旁的東西。
直到把這間屋子所有的東西，都經過自己的腳步丈量過後，他才停下來，又回到床邊坐下，輕舒了一口氣：“幸好這屋子不大，若是像我師尊寢宮那一樣的似的，記起來可要費點兒功夫。”說完仿佛想起一件事兒，問道：“這房間是給我的吧？”
胡清波：“啊？”
溫玉舒笑了笑：“別我費勁巴拉記住了，回頭你再告訴這不是給我住的，那我還得費功夫再記一遍。”
“給你住。”
“謝謝。”溫玉舒十分誠懇。
“你不必這樣……”胡清波有些尷尬，接著有一些說不出來的難過，他不知道這點難過是為溫玉舒，還是為自己兩百年來的荒唐難過。
“當然要感謝，你我二人沒有任何關系，你保下我的性命，給我治病療傷，現在又提供了一個寄居之所。我現在什麽也沒有，別說報答了，就我這種招災引禍的體質，怕是還要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坐在床邊，雙手垂在腿側，頭發披散著，皮膚因為重傷的原因，有種病態的蒼白，只有一雙眼睛，因為看不見的緣故，睜得比往日更大一些，墨丸似的瞳仁兒更濃了幾分。
像是一尊瓷器燒成的羸弱美人兒，碰一碰就會碎掉。
可不知怎的，胡琴波不自覺的收了收尾巴，下意識想要離他遠一點。
九尾狐一族，在眾多的妖修種族裏，趨利避害的本能排在首位。常常能預感到未知的危險，提前規避。可在他面前的明明就是一個被徹底斬斷靈脈，連走路都格外艱難的瞎子，還是被尊上舍棄掉的棄子，可為什麽他會潛意識覺得，有危險。
溫玉舒突然笑起來。“你的尾巴全放出來了嗎？聽說九尾狐的尾巴很好看，你修行千年，道行又高，肯定更好看……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微微偏著頭，“看向”他想象中的胡清波的尾巴處，卻又不確定看的方向對不對，臉上帶了一些茫然，表情無助又落寞。
胡晴波心裏湧出一絲歉意，收回的尾巴輕輕蕩過去，落在溫玉舒的手邊。溫玉舒試探者摸了摸，臉上露出淺淺笑容：“比雲瓔的要蓬一些……”
說道這裏，溫玉舒表情微滯，似乎有些遲疑，緩了緩，問道：“雲瓔不在了嗎？”
“……在，”胡晴波猶豫一瞬，卻又有些不忍，“屠靈那廝諸般不好，卻十分護短。雲瓔有他幾分血脈，早些時日便已送還給他了。”
溫玉舒：“無事便好。”
胡晴波以為他，或多或少會打探幾句此時情形，哪知他這句話說完，就絕口不言。
四周安靜下來，只聞風吹樹梢聲。
胡晴波有些坐不住，正打算告辭，忽聽外面一聲龍吟，隨即虎子帶著一個少年疾步進來，那少年向胡晴波一揖，道：“胡長老，尊上找你。”
胡晴波回身看去，溫玉舒表情平靜，沒有一絲漣漪。
就像和尊上，從未有過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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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峰極高。
胡晴波活了幾千年, 早折騰夠了，現如今好靜，特意選了望月峰這麽個僻靜地方, 幾乎不參與魔宗事務, 只帶了族中幾個年幼晚輩, 關起門來過瀟灑日子。
哪知百年前, 腦袋裏裝的全是漿糊一樣, 糊裏糊塗卷進一場，讓人笑掉大牙的情情愛愛裏，丟人現眼不說，險些丟了性命。
胡晴波只覺當時必定中了什麽下頭的蠱, 每每想起，深覺羞愧，千年狐貍的臉都被丟盡了。
如今回了魔宗, 更想和那些丟人現眼的事, 撇得幹幹凈凈, 像溫玉舒這種麻煩中的麻煩, 本該有多遠離多遠，但不知當時怎麽腦袋一抽, 居然給救回來了。
後悔, 後悔, 十分後悔。
這幾日為他尋醫問藥, 胡琴波都百般糾結。一會想著要不幹脆讓他死了算了，救活了也是一個大麻煩, 卻不知怎的一時半會兒又下不去手, 這麽拖著拖著，這人居然給救活了。
被尊上, 用本命劍裹挾著靈犀石之力，當胸劈開之人，居然給他胡亂用藥給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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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個大活人，好歹也處了這麽久，為人也不錯，不能殺不能放，接下來怎麽處理他，傷腦筋。
他猶猶豫豫，想了一大堆，也沒得出個什麽結論，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擺動，綿密的絨毛一下又一下，輕輕刷過地板，發出一種讓人覺得十分柔軟的聲音。
溫玉舒幾乎被這種聲音催眠了，尋著聲音望去，卻又覺得這聲音充滿了整個空間。他有一些不知所措，朝著剛才胡晴波說話的方向望去，頓了頓，問道，“你的尾巴全都放出來了嗎？”
胡清波點點頭，隨即住頓住，看著那雙無神的眼睛，又嘆了一口氣，分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游了過來，在他的臉上，輕輕抖了抖。
這觸感十分陌生，溫玉舒楞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笑了笑：“原來狐貍的尾巴是這樣的。”
胡琴波雙手撐著下巴，狹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突然笑出聲來：“騙子。”
溫玉舒當然摸過狐貍尾巴，和雲瓔相處這麽久，哪裏會不知道狐貍尾巴什麽樣子？他笑了笑，重覆了兩個：“騙子！”
這兩個字輕輕柔柔的，卻像當頭棒喝一樣，砸得胡清波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之間，胡清波才是那個真正的騙子。
空氣像凝固了一樣，良久胡琴波才緩緩道：“對不起。”
溫玉舒搖了搖頭：“你不過也是個可憐人，何錯之有？”說完他笑了笑：“我還得感謝你呢，若不是你一時心軟，我早已灰飛煙滅。”
他扶著床沿慢慢站起來，向前試探著邁出一步，問道：“這裏就是須彌界外的魔宗嗎？”
“對，這是魔中望月峰，我的居所。”
溫玉舒實在太平靜了，平靜的超出了胡錦波的任何一個設想。實在想象不出，一個被背叛了的人，怎麽會有如此平靜的態度對待助紂為虐的幫兇。
他不應該歇斯底裏嗎，或者悲憤怒罵，再不濟也該明嘲暗諷一番，可真的為何如此……平靜。
是的，平靜。
胡晴波看著他背影，看著他一步一步試探著往前邁出去，直到挨著墻，又沿著墻走了一圈，雙手輕輕拂過身旁的東西。
直到把這間屋子所有的東西，都經過自己的腳步丈量過後，他才停下來，又回到床邊坐下，輕舒了一口氣：“幸好這屋子不大，若是像我師尊寢宮那一樣的似的，記起來可要費點兒功夫。”說完仿佛想起一件事兒，問道：“這房間是給我的吧？”
胡清波：“啊？”
溫玉舒笑了笑：“別我費勁巴拉記住了，回頭你再告訴這不是給我住的，那我還得費功夫再記一遍。”
“給你住。”
“謝謝。”溫玉舒十分誠懇。
“你不必這樣……”胡清波有些尷尬，接著有一些說不出來的難過，他不知道這點難過是為溫玉舒，還是為自己兩百年來的荒唐難過。
“當然要感謝，你我二人沒有任何關系，你保下我的性命，給我治病療傷，現在又提供了一個寄居之所。我現在什麽也沒有，別說報答了，就我這種招災引禍的體質，怕是還要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坐在床邊，雙手垂在腿側，頭發披散著，皮膚因為重傷的原因，有種病態的蒼白，只有一雙眼睛，因為看不見的緣故，睜得比往日更大一些，墨丸似的瞳仁兒更濃了幾分。
像是一尊瓷器燒成的羸弱美人兒，碰一碰就會碎掉。
可不知怎的，胡琴波不自覺的收了收尾巴，下意識想要離他遠一點。
九尾狐一族，在眾多的妖修種族裏，趨利避害的本能排在首位。常常能預感到未知的危險，提前規避。可在他面前的明明就是一個被徹底斬斷靈脈，連走路都格外艱難的瞎子，還是被尊上舍棄掉的棄子，可為什麽他會潛意識覺得，有危險。
溫玉舒突然笑起來。“你的尾巴全放出來了嗎？聽說九尾狐的尾巴很好看，你修行千年，道行又高，肯定更好看……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微微偏著頭，“看向”他想象中的胡清波的尾巴處，卻又不確定看的方向對不對，臉上帶了一些茫然，表情無助又落寞。
胡晴波心裏湧出一絲歉意，收回的尾巴輕輕蕩過去，落在溫玉舒的手邊。溫玉舒試探者摸了摸，臉上露出淺淺笑容：“比雲瓔的要蓬一些……”
說道這裏，溫玉舒表情微滯，似乎有些遲疑，緩了緩，問道：“雲瓔不在了嗎？”
“……在，”胡晴波猶豫一瞬，卻又有些不忍，“屠靈那廝諸般不好，卻十分護短。雲瓔有他幾分血脈，早些時日便已送還給他了。”
溫玉舒：“無事便好。”
胡晴波以為他，或多或少會打探幾句此時情形，哪知他這句話說完，就絕口不言。
四周安靜下來，只聞風吹樹梢聲。
胡晴波有些坐不住，正打算告辭，忽聽外面一聲龍吟，隨即虎子帶著一個少年疾步進來，那少年向胡晴波一揖，道：“胡長老，尊上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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